芭樂工商時間
丸山考古營
夏天的腳步已經遠離,涼爽的秋天悄悄接近,這麼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最適合做什麼呢?對考古家而言,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出田野啦!趕在這麼舒服的天氣,挖一個坑,讓自己靜靜的在坑裡與不同時空的存在相對話,這是多麼浪漫的一個秋天景致阿!
就是為了慶祝這個令人咒罵的炙夏遠離,所以我們決定好好利用這個初秋,打算在宜蘭的華德福實驗小學及冬山鄉順安國小的校園內,來挖幾個小坑,不過和傳統的發掘不一樣,這次我們知道坑有多深,土有多少以及遺物有哪些。
這是一個為了告訴小學五六年級學生什麼是考古學的營隊,主要是希望居住在丸山遺址附近的小朋友可以透過參加這個營隊,有機會經驗考古家的工作,進行發掘工作,體會親手將遺物從土壤裡拿出來的感動,更希望小朋友透過這樣的活動,認識他們古老的鄰居:史前丸山人,所以我們複製了丸山遺址出土的一些器物,將這些器物埋在探坑內,讓小朋友經歷十餘年前考古家在丸山小丘上發掘時的景況!
丸山遺址經歷過和台灣當前許多考古遺址相同的命運,數十年前,在面臨著〝必要〞或〝非必要〞的開發計畫下,被迫被〝搶救〞,在有限的時間及經費限制下,用最有〝效率〞的方法搶救,然後上百箱的〝遺物〞進入庫藏,幸運的〝遺物〞在有朝一日或許可以進入各種展示空間,重新回到人們的記憶中,有些時候,他們會成為眾多登陸卡中的一張或是雲端資料庫中的一筆資料,更多時候,他們還是繼續待在原來的倉庫內,在多年後被遺忘,而關於這些遺址的故事則成為書架上本本的遺址報告,充斥著難以親近的專業術語,成為一段曾經存在過卻在時間洪流中被遺忘的〝過去〞了。
這就是台灣遺址普遍的命運,被記得的是少數,被遺忘的在中間,更多是連其存在過的事實都不曾被公眾所認識就已經不再存在了。丸山遺址在某些方面是幸運的遺址,數十年前的搶救發掘工作,在地方上是一則被關心的〝事件〞,當時的發掘團隊利用各種機會進行社會教育,媒體日、校園日及團隊工作會報都提供各種機會給在現場的工作夥伴及社會大眾機會了解、認識這群生活在三千多前新石器時期人群的故事,然而隨著發掘的結束,關於遺址的討論又回歸到學術圈。一般大眾對於史前丸山人群的認識又停止了,台灣的歷史教育在史前及歷史之間畫下一道界線,這條界線不但界分了兩個學科似不可跨越的〝假性〞鴻溝,也劃開當代對於過去的想像,切斷了我們與土地間不斷連綿延續的連結。
在搶救發掘結束十多年後再回到丸山遺址,這座位在平原及山脈交界處的小丘依然靜靜地望著蘭陽平原,山上兩棟見證著蘭陽地區不同醫療歷史的羅東聖母療養院及聖嘉民安養院仍矗立在小丘上,冬山河上游的新、舊寮溪持續環繞著小丘,當代聚落散布在小丘的四周,這些聚落有自清末便陸續進入蘭陽地區開墾的移民,也有晚近從都市地區移居的新住民,小丘則成為人們進行簡單耕種或是埋葬親人的地方。然而在人類活動的歷史中,人類在這小丘存在的歷史卻可推溯至三千多年前,在當時,這座小丘曾經是宜蘭地區主要的居住地,是人群安身立命之處,這些人群來來去去在山丘上居住了近千年的時間,而在2700-2400年前間又陸陸續續的搬離這座山丘,關於這段歷史雖然未被任何形式的文字記錄下來,卻被記錄在層層疊疊的地層中,告訴我們他們曾經紮紮實實的存在過。
閱讀考古遺址需要一套特殊的技術,透過遺址訴說一段故事則是一門學科的訓練。台灣這塊土地上人類活動的歷史自數萬年前便已展開,但是真正進入文字記錄的歷史卻要晚至近數百年間才開始,這近數萬年的歷史就被踩在我們的腳下,時時與我們接觸著,卻也因為隔著這些地層,讓我們忽略了他們的存在,甚至將這些寶貴的歷史破壞而不自知。
丸山考古營的籌劃便是希望可以讓丸山遺址的生命繼續下去,以丸山這個小山丘為主角,讓居住在這山丘四周的居民,可以有機會透過活動認識不同時期居住在這個山丘裡的人群,這些人群不但包含生活在千年前的丸山史前人,也包括二次戰後,那些居住在療養院及安養院的修士及病人們,他們的歷史也是這個山丘歷史的一部分。於是,今年的六月初,我便開始和蘭陽博物館、宜蘭縣政府文化局考古工作室、經典顧問公司及社區發展協會合作,在社區活動中心及丸山遺址舉辦親子考古捏陶活動,帶著當地的居民們爬上小丘,遠眺平原及山脈,想像居住在山丘上的生活,透過進入療養院參觀及親身觀察發掘出土的考古遺物,與不同年代的人群做交流。
接下來的三個週末,透過與蘭陽博物館、縣政府文化局考古工作室及一群有考古熱誠的義工的合作,在丸山遺址附近的順安及華德福小學,舉辦小朋友考古營。在校園內設置考古探坑,埋入丸山遺物的複製品,讓小朋友可以一面學習考古學的發掘方法,一面認識史前丸山人的生活用具,並設置不同的工作站,讓小朋友了解考古學家如何認識、分析不同的考古資料。
這些活動一方面是希望關於丸山這塊土地的歷史可以被持續的訴說下去,這是一塊土地上人群活動的歷史,包含從當代人群記憶、文獻記錄及地層裡所爬疏出的不同歷史;另一方面更是希望透過種種與社區接觸的機會,把考古遺址的特殊性及重要性傳遞出去,讓社區本身也可以擔負起守護遺址的工作。考古遺址所承載的人類歷史是大家共同的財產,所見證的是人類與大自然及不同人群間不斷互動的過程, 這些經過數千年累積的歷史過程,當代的大型機械只需幾天甚至是幾小時便可以完全抹去,考古遺址的搶救是考古家最無奈的工作,因為搶救代表的就是遺址本身即將死亡的命運,所以考古教育的推廣便成為當代考古家最急迫的工作之一,唯有當社會越來越體會到考古對於我們社會的重要性時,經濟開發與遺址保存的拉拔中,考古遺址的勝算才會比較大,另一方面,對於已經〝被搶救〞的遺址,關於其曾經存在的意義則需要被傳遞出去,那些發生在土地上無數人群的故事是我們所擁有無價的資源,考古家的研究生涯被這些故事所滋養,也希望這些故事可以為當代社會提供另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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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芝華 芭樂工商時間:丸山考古營 (引自芭樂人類學 https://guavanthropology.tw/article/3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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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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