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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多元的喧囂與天籟

2013-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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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力颱風的威力太恐怖了............一直被外面的強風驟雨聲吵醒>"<,有時還會覺得整棟房子在搖晃,跑到陽台偷偷打開落地窗觀察外面的情況,感覺這颱風是繼<偉恩>之後就恐怖的颱風了>"<。摘自啵媽部落格,擷取日期: 2013/7/15

颱風天,強風驟雨聲:你是企盼找一個「安靜的所在」嗎?

「找一個安靜的所在」往往是現代人們內心所盼望的事情。但一般人能忍受多久的「完全安靜」?筆者在明尼蘇達大學修課時,曾有機會體驗一下「極靜」的生理反應,我們班同學魚貫進入「-9.4分貝音樂實驗室」,是Dr. Paul Haack教授安排參訪的無音聲學實驗室(The anechoic chamber in Minneapolis's Orfield Laboratory)。下午一點的課一點都不會讓人慵懶,一進去就開始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壓力,耳朵彷彿聽到來自身體各器官的嗚嗚鳴響。接下來老師要求待在「極靜」五分鐘,越來越覺得心臟狂拍、開始聽到其他同學的腸道蠕蠕、空氣裡凝結著愈來愈沈重的窒息感,以及眼睛不得不閉上因為害怕暈眩,真是秒秒驚心、度分如年。在無聲體驗期間,有同學抒壓一下地淸喉嚨出聲響,這在平常時根本是一般噪音,但企盼聽到「一丁點聲音」這件事,對大家而言立即成為釋放全身緊張的救星,才知嘆息是不可被忽略的聲響。完成極靜課程後,教授開玩完笑的說,要不要下週再聽「極靜」一次,大家連忙搖頭。據說在此「完全安靜」狀態下,人除了承受生理與心理所不能承受的緊張外,更會失去對身體的感知能力及方向感。一般人在30分鐘後會因身體不適,不得不坐下,而根本沒有人能待超過4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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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 Orfield 教授的無音聲學實驗室。 http://www.bbc.com/travel/blog/20121022-the-quietest-place-on-earth

 

 

Inside the world's quietest room

 

弔詭的是人受不了全然的寂靜

人是聲音的動物,不能太安靜,特別是針對特定文化人群,因為大部分人活著的社會需求就是要出聲!這對有聽過音樂會的人,應該都是經驗現象,因為一般音樂廳也是以隔絕外界噪音做為設計理念。通常在演奏第一個音出現之前,也是全場最寂靜的時刻,是生理感知上最緊張的時刻。我們往往要等第一個音落下後,才能開始呼吸,並隨著旋律節拍接上吐納的律動,於此,環境大宇宙音響透過音樂的喧囂(或是和諧)銜接上身體小宇宙。同理可知,當John Cage於1952年實驗首演完全靜默的樂曲「4分33秒」時,有多麼「折磨」人!

John Cage: 4'33'' for piano (1952) http://www.youtube.com/watch?v=gN2zcLBr_VM

人對於聲音的社會需求,部分是建構在基本的生理反應之上。你相信嗎,人之生成始於「初音」,耳朵從在母體中即開始接收外於主體之聲音訊息;而人之離散,根據在安寧病房中臨終的觀察,聽覺的功能也是最後離開意識體的。可以說,在人的一生中,剎那的音聲銘刻劃出許多重要時刻、建構出人生的風景。人本體的聲景(ontological soundscape)標誌著自我認同的點點滴滴、也讓情感表達整合個人到大社會,使聲音一直是陪伴個人一生的基本存在感。雖然許多民族都沒有類同於西方【音樂】(music)一詞,但都有各色各樣的音聲概念做為溝通表達的形式。人群也會因所處的自然環境,就其觀察到物自身的意向所需,製造出文化聲響以求與所處的環境互動。而自然環境與社會意識的交融,也就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影響人們對於「天籟」與「吵」音樂的認識。

吵的社會集體意識:自然的音聲也是社會的

蘇力颱風已經逐步遠離台灣,而就在昨(13)天下午,北台灣雨勢趨緩,台北市甚至有陽光露臉,除了路邊斷樹,以及零星災情外,會讓人忘了前一夜的強風驟雨,不少人開始外出,上館子吃飯、百貨公司、電影院更是擁入滿滿人潮。颱風人潮湧入百貨 蘇力颱風來襲停班停課,民眾湧入新板特區的百貨公司,更是擠得水洩不通,民眾出現排隊的人潮。業者預估,人潮增3成,單日業績成長2成。(板橋大遠百提供)摘自中央社

 

0板橋大遠百
板橋大遠百

我所知道的臺灣常民社會的吵,有一些是人比自然吵。我們單看颱風天後,市民清理斷樹飛草,刷洗地板樓面的熙來攘往,然後之後就去板橋大遠百大吃一頓,還要聽著更「吵」的音樂就可見一般。所以聲音感覺可以成為施為(agency),或是社會溝通的能動力量,他表達了某些意義,這讓世界上擁有這麼多不同的音色運用「吵」。吵的喧囂也不必然與和諧對立,事實上這些只是音響中「音色」調配於和諧與不和諧的諸多手法罷了。

 

「吵」中有序靠音色:這是關乎生理學中的文化美感建構。也就是說,當一個自然音被發出時,連帶有許多泛音列被共振出來,而形成不同的波形。因此,在流行歌【千里之外】這首歌中,我們可以輕易的分辨出周杰倫與費玉清的音色。在電話的那一端,我們對於熟識的人,不需要報上姓名也知道是誰在說話,甚至很難偽裝。 當我每次我問來修世界音樂的同學,會不會害怕比較吵的音樂,通常得到的答案是:「都很喜歡,因為音樂無國界啊!」但,這是真的嗎?才怪!

我有一次邀請學員一齊欣賞波士尼亞高地的Ganga音樂時,大家的反應是:「這是什麼啊?怎麼這麼吵啊?我快受了啦!」同學會質疑泛音列(Harmonics)中怎麼有人能持續忍受的不和諧音小二度(如第1音和第9音的音程)、在一首歌曲中這麼久不解決啊?也許單就功能論的角度來說,在遼闊的波士尼亞草原高地,聲音需要傳得遠,前面那個小黑點般的人才能聽見,若沒有不協和音及泛音的共振,產生茲茲茲的波形,想必聲音是傳不開的! 參見: Ganga i bećearc - Buško Blato http://www.youtube.com/watch?v=0eUPl-DXn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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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泛音列(Harmonics)以第1個音為基礎音向上排列。越靠近基礎音的泛音,聽起來越協和。

 

 

臺灣本土類似的經典案例也同樣見於客家山歌裡,因應山居遠距離的表達企圖,形成特殊的聲響溝通形式。漢族客家人隨著中國歷史上幾次的戰亂,多次、多路徑地移居至海外地區,包括台灣及東南亞各地的丘陵。散居的客家人顯然對其原鄉音韻和音色腔調傳統十分重視,證諸現在民間仍流傳的共同老話:「寧賣祖宗田,莫忘祖宗言;寧賣祖宗坑,莫忘祖宗聲」。 客家山歌即是口傳「祖宗聲」中最具古典文學語感、與現代音樂性質融合的美學形式。

在客家山歌中,每一個字的音節都很短,而且八種不同的聲調,影響字義甚大。雖竹東山頭間的距離不若波士尼亞高地那麼遠,但是旋律的高低起伏,延長了字音同時強調出每個字的聲調平仄,也成為廣為流行的溝通方式曲調。再多講一句: 客家八音是一種「音色」特徵,並不是真的有八種主要樂器,而是從漢族對於樂器音色的概念中轉喻而來,呈現其人群對於音色的文化分辨、與口說氛圍的儀式崇敬。因此,客家山歌有許多頗「喧囂」的虛字或襯字以增加其韻味。其作法如同西方音樂melisma策略 (一字配合多音來演唱)的使用。歌詞常在尋找其語詞意義的過程中,從存有默會中發出的隱晦聲響。例如在描述「可怕」的音樂情境中,身體像是在親臨所在現場,發出眾多類似「啊」的虛字,以音聲伴隨語言發出時之意義招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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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縣竹東鎮芎林鄉的野溪。芎林村慶美園戲劇團主要唱腔是《採茶腔》(又稱《平板》),而以《山歌子》、《雜唸仔》及其他小調為次要唱腔,統稱為「九腔十八調」。

 

 

相較於客家八音山歌音色: 古琴的和諧泛音

另外一個與【吵】之溝通功能相反的例子是漢族的古琴。古琴是世上運用泛音演奏最徹底的樂器。我們甚至可以稱之為專事悅耳的【天籟】,是因為其音樂泛音中給了我們極大的「自然」和諧(harmony)感受。而泛音一詞在西方音樂學即被稱為Harmonics,意指與原基礎音相共鳴的音列。試想古琴為一中國文人抒發個人情感及與知己分享的樂器。光是從樂器的傳聲孔向下開,並馬上被支撐的的桌面擋住,故意削弱傳音的功能,即可了解它的聲響絕非向他人喋喋不休的性格。筆者從前在半夜三更練習時,即使彈得很菜,也從沒被鄰居抱怨過,可見它多麼的「安靜」,相當適合各位想「吵」但又不敢「吵」的同好!

古琴在琴身上準確地標示著和古希臘之畢達哥拉斯(對,就是畢氏定理的那一位)以數學在弦長上計算出來相同的13個徽位,琴身共鳴出的泛音聲響,若有似無的空靈音色,彷彿飄浮著來自靈界世界的聲響。有趣的是,演奏者所看到的樂譜,並非音高,也無節奏,只標示左手的徽位與弦數,右手點出音聲應有的奏法(articulation),剩下的就是聆聽聲波與空間的震動。畢達哥拉斯認為音樂和數字密不可分,而音樂是開啟心靈和物質世界的鑰匙。不但呈現宇宙及星球之間的和諧與秩序,更能直達人類的靈魂。若他有機會聽到古琴,會不會覺得音樂應該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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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簡字譜的左右手標示法 http://wotsaonimalegebi.blogspot.tw/2010/02/blog-post_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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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譜【高山流水】http://www.sgwritings.com/9573/viewspace_27684.html

 

 

 

高山流水演出

無獨有偶的,在圖瓦(Tuva) 族也有特殊的泛音唱法,使用喉音(throat singing)稱為kohoomei 。圖瓦人可以同時發出基礎音及1到2個泛音,也就是同時唱出2-3個音高。並讓這種喉音的音色,空靈地模仿大自然的行動之聲,並成為與這些泛靈互動的特定媒介。例如當演唱者與溪流溝通時,他們坐在水邊,模仿水的聲音,讓講話融入自然。當吵、不和諧的音聲是社會的時,誰說和諧的、模仿自然的音聲不也是社會的呢?

演出Tuvan Throat Singing

 

代結語

德國哲學家狄爾泰認為:「科學解釋自然,人文學科則理解生命的表現。」民族音聲與自然環境所激盪的美感生產歷程應是:「經驗—表現—理解」(experience- expression- understanding)。泛音傳達的物理現象,固然古今中外類同。但隨著人群生理與心理的需要,因應自然環境與社會的溝通情境,卻能演變出聲響迥異的多彩音聲。如果說音色企圖傳達出人類靈魂深處某些最真摯的情感,那音聲的作品若沒有欣賞者的對話參與,也只不過是物理的聲波現象。杜夫海那(Mikel Dufrenne, 1910-1995)是法國現象學美學家,在《美感經驗現象學》(The Phenomenology of Aesthetic Experience)中則看重分享者的欣賞尺度,就其與美感對象的互動過程中,喧囂與和諧都可被還原為音聲價值的呈現。音聲處於可能的狀態,不是意義上的空白,而是等待著能顯現於美感主體的力量。杜夫海那說明「未被感覺到的雪的寒冷其實是未可感知的」(the cold of unfelt snow is the image of an unsensed sensuousness)。因而吵與和諧的各種音聲都為了作為感覺意向的永久可能性而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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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 臺灣多元的喧囂與天籟 (引自芭樂人類學 https://guavanthropology.tw/index.php/article/49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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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爾泰是德國哲學家,雖然可能一時疏忽,建議還是可以修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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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指正!的確疏忽了而已經更正。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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