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學者亂入建築界的初體驗
布農族佳心舊社修復試作計畫紀實
在傳授「應用人類學」或「公共人類學」課程時,經常跟學生分享人類學者如何將其對文化與社會結構的理解貢獻在公共議題、社會運動、文化傳承、博物館或社區發展等面向的案例。提醒學生,應用人類學的實踐應注重「跨界合作」或「科際整合」,以及團隊合作的重要性。但是上了幾年的應用人類學相關課程,卻沒想到自己會跨界到建築業。
是什麼樣的應用人類學故事,會讓人類學工作者亂入到建築業?這需要從2017 年參與的由花蓮縣文化局委託國立臺東大學南島文化中心辦理「拉庫拉庫溪流域布農族傳統營建技術暨佳心舊社地景修復試作計畫」(以下簡稱「修復試作計畫」)談起。「修復試作計畫」是花蓮縣文化局獲得文化部「再造歷史現場專案計畫」經費補助的「拉庫拉庫溪流域布農族舊社溯源與重塑計畫」的子計畫。「再造歷史現場專案計畫」是近年文化部的重大政策,花蓮縣文化局的計畫目的可分為「舊社溯源」和「舊社重塑」,前者是結合考古學、人類學與歷史學的布農族舊社研究,由國內某學術單位的考古團隊負責;後者則是在上述的基礎上進行舊社修復,由國立台東大學南島文化中心執行。這篇芭樂文是建立在筆者以協同主持人的身份參與並執行計畫的經驗與心得上,分享南島文化中心的人類學者們如何利用人類學的視野、關懷、和研究方法應用在修復布農族舊社的故事。
南島文化中心的任務是要從2017年中旬到2018年年底在佳心舊社修復一棟家屋、以及在家屋周邊完成一條步道和兩處耕地。佳心是一個由布農族巒社群所建立的聚落,位於拉庫拉庫溪中上游山區,海拔約800公尺。因日本殖民政府的集團移住政策,住在佳心的族人在1934 年左右陸續遷徙下山。隨著時間推移,罕為人至的佳心舊社早已隱沒在森林深處,過去祖先的石板屋早已傾圮。佳心舊社目前被劃入玉山國家公園境內,要前往該地只能徒步登山。國家公園在日治時期的佳心駐在所的位置設立營地供山友休息,從登山步道口到佳心駐在所約4.5公里。如果山友要從佳心駐在所向西前進,則必須向國家公園申請入園許可。在舊社有多處布農族家屋的殘跡,計畫團隊在與族人共同討論、獲得共識之後,選定其中某一間家屋進行修復。過去居住在這棟選定修復標的物的主人依然健在,雖然高齡九十幾歲,但他對於這棟家屋依然有些許記憶,在本文稱該家屋為「長者的家屋」。
這棟「長者的家屋」位於從佳心駐在所往西約走500公尺並往河谷方向下切250公尺的地方,是一棟傳統布農族石板屋建築,面積為43.19 平方公尺。在修復之前家屋遺跡僅有三面傾圮的石牆、屋內的兩個三石灶、室內葬、幾塊在地上的大石板等遺構。
「再造歷史現場計畫」的精神是在歷史現場上做文化保存,而非新建或仿製歷史建物,因此在設計修復試作計畫時,必須尊重布農族的建築工法、「長者的家屋」的原初樣貌和專業考古團隊的研究調查。雖然這區域是布農族的傳統領域,但是站在政府的角度,該區域被劃入玉山國家公園的生態保護區,要修復家屋需要符合現行國家公園的相關法規。另一方面,這是一個國家計畫,所以也需要符合各項與修復試作計畫相關的各種法令規定。
要完成必須兼顧布農族文化、考古調查成果、現代政府的法令規範,且必須面對交通條件不佳的艱困工作,國立臺東大學南島文化中心在中心主任的帶領下,組織了一個以具有人類學背景的研究人員為核心的團隊,除了中心主任是人類學者之外,其餘的五位協同主持人中,有三位是在國立台東大學公共與文化事務學系任教的人類學者。另一位協同主持人是一位擁有建築學、景觀設計和原住民傳統建築學術專業的建築專業者,他的碩士論文是結合人類學和建築學的理論與研究方法研究排灣族的傳統家屋與聚落,他從事建築與景觀規劃已有超過二十年的經驗,擁有自己的空間設計和景觀規劃設計公司。除此之外,研究團隊中也邀請一位具有人類學背景的史前館助理研究員為協同主持人。有趣的是,花蓮縣文化局主要承辦這項計劃的公務員畢業於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
科技整合和與在地合作的應用人類學計畫
在計畫初期,人類學團隊首要之務是要把布農族的石板屋文化找回來。由於卓溪鄉布農族人早已不住在石板屋,導致建造石板屋的技藝幾乎消失,因此找不到鄉內的布農族匠師來傳承技藝。幸運的是,計畫團隊的人類學者們在原住民社群所長期累積的深厚人脈提供了解決這項難題的可能性。當在卓溪鄉找不到合適的布農族傳承講師時,長期從事原住民物質文化和工藝研究,目前任職於史前館的計畫協同主持人引介了一位居住在南投信義鄉的布農族巒社群耆老方海輝先生,他從小和長輩居住在石板屋直到成年,這樣特殊生命經驗讓石板屋的技藝與知識刻印在他的身上。同時,計畫團隊也聘請普獲「榮譽步道師」的南投布農族人伍玉龍老師擔任手作步道的講師。除了和外鄉布農族族人合作之外,長期從事排灣族研究的南島文化中心主任也邀請撒古流老師擔任傳習講師,請他協助布農族人把「默會」的石板屋技藝轉化成可操作的系統性課程,並提供製作教材和教具的寶貴經驗。在三位講師的規劃與指導下,計畫團隊完成三週的在石板屋文化復振培訓課程。
在科際整合的方面,這項布農族舊社修復試作計畫所牽涉的專業領域甚廣,首先,計畫團隊必須要和專業考古學術團隊配合。在工作時程安排上,必須先等待考古團隊的系統性調查之後,並在他們的專業協助與遺址監管下進行舊家屋修復,而他們的調查結果也是修復試作計畫的重要依據。當然,整個計畫需要和建築專業者密切配合,也要經常向國內文化資產保存和古蹟修復的專家學者請益。
在合作式研究方面,從執行計畫開始,計畫團隊就擬定「與在地布農族合作」的原則,堅持「舊社修復試作計畫」要在布農族文化脈絡下進行。與族人共同合作的第一步是要和「長者的家屋」的長者合作。透過田野調查與口述歷史的方式和長者一起重建過去家屋的樣貌,例如,修復家屋牆體毀壞相當嚴重,已經無法用科學的方式測量該棟家屋的高度和牆體的形式。但透過長者的身體經驗與回憶,我們知道該家屋是山形牆,也可以推估家屋的高度和室內格局。
在執行過程中,計畫團隊也透過田野調查的方式和族人長輩學習布農族的家屋文化,以及「家」的社會與文化意義,請教他們關於建造家屋的祭典儀式和禁忌。無論是營地整理、手作道路、整理耕地,或者是在修復家屋的開工和落成、每次上山工作的首日、每個工項的開始與結束、上樑、搬運石板和木料等步驟,都要由長輩帶領所有工班進行祈福儀式,向祖先祈求平安和報告工作進度。雖然修復家屋需要花很多時間撿拾石頭堆疊石牆,也需要大量的石板,但是在尊重布農族「禁忌」的前提下,工班除了利用「長者的家屋」現地的石材之外,是不會拿取其他家屋內的石材。
此外,在執行計畫時也要顧及原住民轉型正義,必須在取得族人同意的基礎上推動計畫。在舉辦卓溪鄉全鄉說明會時,鄉長邀集各村村長和意見領袖參與會議,會議中有長輩提及修復家屋必須尊重布農族的氏族親屬規範,也要顧及布農族的「禁忌」,不能隨意找一間家屋修復,因為傳統族人是採室內葬。每棟傾圮的家屋內可能都還有祖先葬在裡面,除非可以找到家屋的後裔並獲得他們的同意,否則不能輕易修復或進入家屋。在尊重布農族文化的前提下,本計畫團隊不僅召開三次全鄉會議,也在多數「長者的家屋」後裔居住的所在地的濁清村召開數次的討論會,最後才在族人的協助與同意下,選定這間「長者的家屋」作為修復標的。
在招募20名「石板屋技藝傳承培訓課程」的培訓夥伴時,計畫團隊也依照族人的建議,從「長者的家屋」的後裔開始招募,之後再開放給鄉公所推薦的布農族鄉民,參與培訓的學員在結訓之後則轉為修復舊社的工班成員。在修復舊社家屋的每個階段的初期,計畫團隊都會和布農族工班一起開會,報告每個階段的工作重點,討論工作方式、工作公約,以及約定工作期程等;當工作告一段落之後,計畫團隊也會在卓溪鄉內舉辦數場成果分享會,將工作成果分享給工班親友和鄉民。
除了與考古學術團隊、建築專業者、文化資產保存專家學者和在地族人合作之外,也需要和國家行政機關建立密切的合作關係。由於計畫執行地點在玉山國家公園生態保護區內,國家公園法對於生態保護區的管理規範相當嚴格。修復家屋土地則是花蓮縣文化局向林務局花蓮林區管理處承租,家屋周邊樹木皆為林務局所有,要砍伐已經嵌入傾倒石牆中的樹木是需要向花蓮林區管理處申請砍伐與購買的。修復家屋的經費是來自於文化部,而南島文化中心是大學研究單位,必須受到教育部的各種聘用人員、經費核銷和會計法規的節制,工班人員聘任與工作權益也需依照勞基法的規範。該地是布農族人的傳統領域,在執行業務時,與原住民事務相關的各級單位的意見也是相當重視的。
然而,公部門之間的協調溝通已經超出南島文化中心的職權,所幸花蓮縣政府不但成立跨機關協調機制而且用心經營。相關政府部門也非常配合,參與其中的機關首長與公務員皆相當支持這項計畫,彼此合作討論以尋求在既有法令的限制下的行政創新與突破。公務人員的努力排除了各項因為現行法規所產生的限制,讓南島文化中心能專心地執行修復試作計畫。就我個人而言,是很難想像如果沒有這些在各機關崗位上優秀的且具有使命感的公務人員協助,這個計畫是否可以完成。
佳心舊社修復試作計畫是一場長達一年多的馬拉松賽跑,尤其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計畫,整個計劃都是摸著石頭過河,經常會遇到不可預期的狀況需要馬上克服。除了南島文化中心、布農族工班、考古專業團隊和相關政府單位之間相互配合之外,還需要各行各業的協助。例如,因為修復試作計畫依照契約是有時間限制,然而若要在山上採用生立木是需要半年以上的風乾,這樣會超過預定工作期限,況且伐木、處理生立木等工項是相當專業的,要在短期間培訓工班是緩不濟急的,因此需要尋找專業的木製工廠配合。在取得木材之後,再由建築專業者教導工班進行裁切、開槽等工作。再者,由於法令限制,無法在山上開採石板;即便政府放行,尋找合適的開採地和培訓工班有能力開採石板也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先和能夠提供石板的民間單位合作。
在建築專業者的專業設計與規劃下,計畫團隊必須備足至少12公噸左右的石板、6公噸的木料建材。這些在山下備妥的建材是需要聘請布農族高山協作員組分批揹運上山的。這個歷經一個半月的超大規模的運送建材工程,至少動員了將近50位布農族高山協作員。在進行搬運工項之前,南島文化中心也同樣地邀請卓溪鄉族人一起討論工作方式、運費計算與運量計算機制等,共同擬定運送方針和工作規範。
修復佳心舊社計畫並不是文化慈善事業,布農族工班和高山協作員花費心力和時間參與計畫是需要給他們合理的報酬和合法的勞工保障;而石材、建材、食材、各項工作器具的採買則是需要龐大經費支持的。如何在有限的預算內控制得宜,且符合政府採購法規和報帳程序則是另一個隱藏版的龐大工程。南島文化中心在台東,修復地點在花蓮卓溪;「長者的家屋」在山區而許多後援工作則在山下進行,一南一北、山上山下的空間尺度更讓計畫的難度和規模加倍擴大。所幸,南島文化中心聘任一位專業的研究助理,他南北奔波、上山下山運補和解決各種疑難雜症,調集各項物資與工具,一肩擔起繁複的報帳和核銷程序的任務,成為布農族工班所稱的「工班媽媽」。
除了「工班媽媽」之外,另一位計劃的核心人物是專業的建築專業者,該業師的公司在台北,從2018年5月開始,他幾乎每週往返台北和卓溪鄉,週一上山和布農族工班一起工作,週五下山,週末處理公司事務。如果沒有驚人的毅力、和對於修復舊社家屋的熱忱和使命感,相信是沒有人願意這樣付出的。由於並非所有公務機關對於布農族傳統建築的工項、施工方式、取得和使用建材的方式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理解,因此要如何透過現代的設計圖與建築語言和政府單位溝通也落在建築專業者的肩上。不僅如此,即便工班接受了三週的培訓課程,但在許多情況下,他們的技術能力是力有未殆的,造成部分工項的施工方式是需要現地調整的。同時,隨著工作經驗的累積,工班也逐漸能將自身的山林知識和建築經驗貢獻在修復工作上,因此如何善用族人的智慧與經驗,修改原有的建築設計,使得長者的家屋更具有布農族文化實踐的味道,也有賴於建築專業者在與工班工作時的臨機應變。
跨領域合作計畫中的人類學者
如果說建築設計、修復工程的監管和臨機應變是由建築專業者處理,政府機關的協調超出南島文化中心的職權,由「工班媽媽」負責山上補給和繁雜會計業務,布農族工班則提供修復家屋的主要勞動力,那參與其中的人類學者在做什麼呢?作為計畫團隊的一份子,根據個人經驗與觀察,我認為不斷地堅持讓整個計劃盡可能地在布農族的社會與文化脈絡中進行,應該是這幾位參與其中的人類學者的其中一項貢獻。在參與計劃的過程中,我深刻體會到佳心舊社修復試作計畫並不是單純的營建工程,而是動態的文化復振,是要賦予布農族石板屋文化新生命的過程。
為了達成上述目標,人類學者是疲於奔命的。尤其是在學期間,人類學者們需要每週往返於山林、學校與家庭。還好計畫團隊成員都能互相協助,減輕工作負擔,否則真的是蠟燭多頭燒。人類學者也要負責記錄、撰寫各期的成果報告書和處理定期的公部門審查,也要向學校行政單位解釋這個他們前所未聞、很難想像且遠在深山的「舊社修復試作計畫」,讓學校行政團隊能成為解決各種難題的助力。
計畫團隊的人類學者雖然不具備建築專業,但是可以勞動、走路爬山、做研究、和結合實踐與教學。當修復工班開始在山上工作時,原則上是每十天休息三天。為了和建築專業者輪流陪伴族人在山上工作,人類學者需要輪班在週末或利用課餘時間上山,短則一日多則兩到三天。每次上山,我都告訴自己:「沒有專業建築知識但至少可以貢獻勞動力,以身作則讓工班更有活力」,讓自己成為工班的一部分,拿起鋤頭整理耕地、手作步道、用雙手搬運笨重但又有利刀邊緣的石頭或石板、跟著族人一起砌牆、搭帆布、上樑木、釘扁椽、拉水線、挖柱洞、架上粗重的橫樑和人字木、上屋頂鋪石板、試水、用石板鋪前庭和修築引水道等等。
夜晚山區是沒有電的,暗夜只能仰賴頭燈。有時候搬運重物一天,雙手已經不聽使喚、幾乎拿不起筆來寫田野筆記,但享受沒有振筆寫字的懶惰田野,聽族人工班說故事或唱歌,更有沈浸在林班生活之感。經常八點前就躲進睡袋進入夢鄉,但是睡前會抓抓身體、搔搔頭髮,畢竟經常多日沒洗澡。隔天起床,雖然身體多處累積昨日的痠痛,但還是要努力上工,或者趕著下山回校園上課。
在山上與布農族工班大哥們一起勞動,和跟著布農族高山協作員走在這條漫長的山路時,我也記錄了許多族人的生命故事。領悟到他們的家庭或經濟上的壓力,體會他們為何願意挑戰這個如此艱鉅甚至帶有危險性的工作。他們在山上工作所累積的各種疲勞,經常是新的短期繁重勞動,和長期從事各種勞力密集工作所造成的舊傷加總的結果。疲勞的身體和長時間遠離家庭的心理壓力經常造成工作節奏變慢,進而轉嫁成計畫團隊無法如期完工的壓力,因此如何在如期完成的時間壓力和族人的工作節奏之間找到平衡是整個計畫執行的關鍵。
由於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計畫,在計劃的前半段,經常因為某個關鍵性的工作項目要先通過法令規範的檢驗和取得相關政府單位的同意,以此造成工作變得斷斷續續。如何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讓工班理解在現行法規下,舊社修復不是簡單地回到祖居地工作,而是牽涉到各種複雜的法令規範與限制、以及向他們說明公務人員如何為了解決法令困境所進行各項行政改革與創新。然而工班的經濟壓力也會隨著漫長的等待而與日俱增,如何透過安排短期、符合法規且有益於未來工作推進的工項來舒緩他們的經濟壓力,不會產生因為不穩定的工作讓訓練有素的族人離開工班,則又是另一個艱鉅的挑戰。
對於人類學者而言,如何要在短時間內學習專業的建築知識與技術,和具備修復布農族家屋的能力,也是高難度的挑戰。人類學式學習有助於建築專業者和工班之間的溝通,透過自身的學習經驗可以具體地指出工班在某項技術或觀念「卡住」的癥結點。
透過親身參與整個計畫的各個項目和學習,人類學者成為在計畫中不同行動者之間的轉譯者。盡可能地讓不同行動者能從對方的角度思考事情,並促成不同行動者彼此串連合作,共同完成修復「長者的家屋」。人類學者在這計畫中,不僅是文化轉譯者,也因為親身參與每個工作環節,讓自身成為不同意見和多元文化的溝通平台。
對於早已習慣安靜的佳心舊社而言,2018年12 月3 日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當天舉行「長者的家屋」落成典禮,與會的嘉賓至少包含將近百位的布農族人,和多位和文化資產相關的政府官員參加,例如文化部次長、文資局局長、花蓮縣文化局局長等。掌管文化事務的行政高層不辭辛勞地參訪一個荒廢已久的原住民舊社,必有其值得探尋的原因。文資局局長致詞時表示,這個計畫「是文化部部長重視的『再造歷史現場專案計畫』中,雖然規模最小、預算最少,但是最有亮點的計畫」,這樣的讚許是對於在這過程中投入心力的公務人員和南島文化中心人類學團隊的一大肯定。
回顧這一年多的應用人類學的經驗,「舊社修復試作計畫」不僅是個修復一棟家屋的建築工作,也是一個布農族石板屋文化復振的具體實踐。就應用人類學的價值而言,這是跨領域的整合性計畫,也是學術、官方、私人公司和民間所攜手合作的計畫。為了讓計畫能在布農族的文化脈絡下進行,計畫團隊在有限的經費和時間壓力下依然盡可能地從尊重和學習布農族的社會與文化出發,和族人一起規劃與發展工作項目與修復方式。這個看似「不經濟」的堅持,卻是讓石板屋文化能夠重新回到布農族社會的開始,也讓整個修復佳心舊社的過程成為文化實踐與學習的場域,讓參與其中的人類學者能在實作中學習布農族的文化與山林智慧,也能設身處地理解族人在現代化過程中所遭遇的各種處境,以及學習他們如何面對困境的處世之道。
在修復工作的前期,工班成員經常在遇到技術瓶頸時發出對於過去祖先精湛石板屋記憶的讚嘆。在工作場域經常聽到「老人家是怎麼辦到的!」、「老人家好厲害!」的話語。當「長者的家屋」幾近於修復完成之際,有兩位工班成員告訴我:「現在我們知道要怎麼蓋老人家的石板屋,如果我們有資源和機會,真想在(山下)自己的土地上蓋一棟」。2019年1月初和幾位工班長輩上山維護已經修復好的家屋,在休息時間,長輩跟我分享的則是他們對於未來若要在山上修復第二棟家屋,他們認為「好的」工作模式,或許這樣的轉變可以說是對這個以人類學者為主體的南島文化中心計畫團隊最好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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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修+布農族佳心舊社修復試作計畫和人類學團隊 人類學者亂入建築界的初體驗:布農族佳心舊社修復試作計畫紀實 (引自芭樂人類學 https://guavanthropology.tw/index.php/article/66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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